一千个甜蜜的吻(嘎龙/龙嘎)
长沙见到了这位大大
“你怎么不和你那位一起住呢?一个房间多好增进感情。”
王晰刚吃完外卖,右手夹根电子烟,眯着眼睛十分餍足。
“我哪位?”
“啧,你那位啊。”
阿云嘎反应了一下,眉毛都拧起来了,“你行不行了?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你还提?”
王晰没抬头,笑呵呵地倚在床头跟老婆发微信,“不让提啊?我看你俩现在关系挺好的啊。”
“就老同学呗,还能怎么不好。”阿云嘎拿着手机反反复复地看,“现在都拼事业呢,你别给我乱说话。”
王晰哼笑一声,斜着眼睛瞟了阿云嘎一眼,这人微信页面上端端正正三个大字儿,郑云龙,他都懒得说。
“我不管你,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,哥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见你找一个,禁欲啊?修仙啊?出家啊?”
阿云嘎愁眉苦脸,半天才闷闷地挤出一句话,“我也不知道咋想的,我还年轻呢,不着急。”
王晰没搭理他,阿云嘎就握着手机反反复复地锁上-解锁-锁上-解锁。他真没骗王晰,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。刚分手那阵儿觉得自己这辈子再爱不起另一个人了,可是后来时间久了想想也就那么回事儿,谁离不开谁啊。他身边人多得很,也不是没接触过合适的,但就是莫名其妙地都处不长,他自都想不明白。
“唉,晰哥,你说我这算咋回事儿啊……”
阿云嘎哀叹一声,蹬掉靴子把自己扔到床上,翻来覆去地滚,“我这心思定不下来录节目都录不安稳……我靠!”
“你又咋了!”
“郑云龙回复我了,明儿喝酒去啊?”
王晰特无语,“你俩去还带我?”
“带带带带带带带啊能不带嘛!”阿云嘎冲着王晰眨巴眨巴眼睛,“您是主角,我陪客。”
其实约郑云龙根本就是个头脑发热的决定。
都他妈赖王晰,一直在耳边嘟囔郑云龙郑云龙啥的,阿云嘎心里长的草本来就没死绝,现在见了面之后慢慢长得越来越高,晃得他心里痒痒的,总觉得得做点儿什么。
约的是个挺小的居酒屋,就在梅溪湖边上。店里氛围挺好,灯光昏暗,郑云龙坐下就啪啪啪点了一堆菜,也是没怎么客气。
包间里小,阿云嘎和郑云龙靠着坐,对面单独坐着一个王晰。说实话,是挺尴尬的,阿云嘎一直强撑着笑脸儿说话,郑云龙还是那个装逼样子,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,王晰筷子动得飞快,半盘烤鳗鱼都被他消灭掉了。
郑云龙这几年真的变了挺多的,阿云嘎一边叨叨一边走神儿。不光是瘦了,挺拔了,头发长了,连气质都像是个正经唱音乐剧的了,不再是大学时候那个傻里傻气的模样,也怪不得节目组捧他做王子。
阿云嘎回想大学那几年,郑云龙套个巨土的红色羽绒服冻得哆哆嗦嗦的,大清早暴躁地跟着他在练功房压腿。你就说谁能想到那个傻缺孩子能变成现在这样呢,想不到,真想不到。
“班长啊,想什么呢?”郑云龙看着他,“你不跟我喝一杯啊?”
阿云嘎一愣,下意识笑着举起酒杯跟他碰杯,这是他酒场面对别人的习惯性动作,做起来都不用过脑子。
“算了。”郑云龙挡开他的杯子,说着仰头自己把酒给喝了,“你喝茶,我喝酒,不值当。”
阿云嘎端着酒杯的手悬在那儿,王晰看着都尴尬,连忙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个杯。他和郑云龙也熟,但是总归没有跟嘎子好,郑云龙这人有时候挺冷的,礼貌客气,也能开开玩笑,但就是拉不近距离。
“你最近是不是又健身去了?上次见你还没那么壮呢?”
他们今年五月份班级聚会,一大帮人去泡温泉,郑云龙裹着个浴袍懒懒散散地躺在长椅上,阿云嘎那时候健身效果不错,穿条大裤衩,大大方方地在别人面前晃悠。他有点儿炫耀的小心思,无奈郑云龙一直玩手机,都没抬头瞧过他一眼。
哟,果然是有偷看我。
“这不是拍戏嘛,导演要求的,上镜好看。”阿云嘎嘿嘿一笑,“在草原上滚了三个月,彻底变糙汉了。”
“嘎子现在也是帅,”王晰逗他,“就是长得太着急,比我看着还老。”
“班长还是大学时候好看。”郑云龙喝着小酒,脸颊上一圈红,“晰哥你没见过,演Angel的时候最好看,整个班里就他最显眼。”
“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。”阿云嘎没想到郑云龙会突然提起旧事,“男人嘛,要那么好看干嘛。”
“你要是不好看,也就不能……”郑云龙突然截住话头,“当时多少人盯着你呢。”
他说的是实话,阿云嘎年轻时候当真漂亮,白,瘦,手长脚长,跳起舞来轻盈得很,连他们老师都说,好多校外人士想认识阿云嘎,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思来的。
“什么盯着我。”阿云嘎哭笑不得,这么多年了,郑云龙这个瞎说话的毛病倒是没变,“你可得了吧,你没看看网上评论,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叫你王子呢哈哈哈。”
王晰也跟着笑,“大龙确实是招女生喜欢。”
“我看着他那样儿都受不了。”阿云嘎乐得欢实,顺手拍了一下郑云龙的大腿,“你什么样儿谁不知道啊,端的这个架子,太装逼了真的。”
“我那不是装逼。”郑云龙摸摸大腿,语气挺委屈,“我跟他们都不熟,我就跟你熟,你还坐得那么远。”
“再说了,”郑云龙侧过头盯着阿云嘎,声音低得跟耳语似的,“我什么样儿就你知道,别人都不知道。”
阿云嘎转头,正好跟郑云龙的眼神对上,心里砰砰跳得跟擂鼓似的。他不敢细想这话是什么意思,只好装着没听清,跟王晰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。
郑云龙心不在焉地夹了个寿司,芥末放多了,辣得眼泪汪汪的,自己还生了会儿闷气。
王晰有事先走,临走时候还好事儿地拿着阿云嘎手机给他俩拍了张合照。郑云龙喝得差不多了,欣然同意,歪着脑袋靠近阿云嘎颈窝。阿云嘎也把头凑过去,身体离得远,面上倒是一副十分亲密的样子。
俩人又吃了一会儿,乱七八糟扯了一堆琐事儿,说上海的冬天湿冷,北京的暖气能让人燥得流鼻血,说郑云龙刚上大学脸胖得跟猪一样,说阿云嘎当时总穿着红裤衩满宿舍耍流氓。
“你那件红色羽绒服呢?我记得你可宝贝它了。”
“早扔了,土死了。”郑云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“现在看看太丑了,我都不知道当时为啥买那件。”
“我跟你说好几次了,你穿不好看,你都不信,还非得让我穿。”
“你说你那时候傻得冒泡儿,怎么现在变化这么大呢?”
阿云嘎心里五味陈杂,他们所处的圈子并不单纯,人生难得一段纯粹岁月,偏偏是他俩共渡,说是命运也好,孽缘也罢,总归是要感慨一番。
“还不是班长教导有方。”
阿云嘎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柔和,跟刚上大学的时候没什么区别,郑云龙盯着他,没忍心移开眼睛。
“我教导你什……”
阿云嘎看到郑云龙的眼神,顿住了,他就突然明白了郑云龙指的是什么。
时至今日,俩人仍然是有这种一个眼神儿就理解的默契。多年老友,旧日情人,有些东西是印在骨子里的,想变都变不了。
“教导有方”,郑云龙用的词够文雅。
他之前在阿云嘎面前毫无保留,可现在却是难得坦诚。
分手这事儿,算是俩人正式长大的一个转折点。尤其是对郑云龙而言,他之前的依赖、幼稚和暴躁通通都无处发泄,他的习惯、计划和未来全部都被截断 ,甚至连生活支柱都开始动摇。
这是个很难过的戒断反应,他熬过来了,只是用了几十支烟、几十个夜,和几滴眼泪而已。
“也是……都变了,成熟了,”阿云嘎挺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儿,“咱都快三十了,肯定不能和以前一样了。”
“不说这个了。”郑云龙站起身来,“走走吧,咱们逛逛梅溪湖。”
湖边人少,灯光闪烁,水岸边长长一条石子路,蜿蜒曲折地转到湖对岸去。
夜晚风凉,郑云龙喝完酒身体热,不由得打了个哆嗦。阿云嘎看在眼里,把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,两个人的肩膀凑得更近,沉默地挨在一起。
这里很安静,虽然有人声、水声、还有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,可就是安静,是那种从心底而出的平和和宁静。
“你还记得……”
郑云龙没讲下去,但阿云嘎知道他要说什么,水声,脚步声,带着湿气的风,他当然记得,记得清清楚楚的。
2014年深秋,郑云龙带他回了趟自己的老家。
青岛是个好地方,干净,整齐,街道上稀稀落落几座老旧的德式建筑,海风在城里乱窜,湿漉漉的,带着咸味儿。
那时候他俩境况都不太好,郑云龙各种大剧场小剧场乱窜,忙得要死,一看银行卡余额却少得可怜。阿云嘎刚刚参加了几个选秀节目,认识了几个明星朋友,也有了零星几个粉丝,但是心里焦虑烦躁得要死。节目组要收视率,要噱头,他就只能把伤疤一次次在镜头底下亮出来,日日夜夜面对着镁光灯,精神紧绷,不得歇息。
他们并排走在沙滩上,四下无人,海是灰的,礁石是黑的,浪花朵朵击在岸上,静谧得像是旧时代的默片。
“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看海。”阿云嘎遥遥望着远方,眉目深邃得看不清情绪。
“真的假的?”郑云龙侧头看他,“那得拍个照,留念一下。”
“骗你干嘛。”阿云嘎掏出手机,想了一下,“咱俩一起拍,自拍。”
那个时候的郑云龙还留着挺丑的厚刘海,阿云嘎瘦得颧骨都突出来,两个人都不咋好看,还摆着苦瓜脸耍帅。
“好了。”阿云嘎来来回回地看了三四遍,“我这五官长得跟阿汤哥也没啥区别。”
“那是,到时候红了赚大钱了可别把我踹了。”
郑云龙嘲讽地做了个巨丑的鬼脸,阿云嘎被逗笑了,笑了一会儿却又停了下来,长长叹了口气。
郑云龙也安静了下来,毛茸茸的头放进阿云嘎的颈窝里蹭了蹭。阿云嘎呼噜几下头毛,郑云龙头发太硬,手感不好。
都说头发硬的人脾气不好,其实也不然。郑云龙脾气说不上差,就是太直了,又倔又傲,不熟悉他的人以为他难伺候要求高,但阿云嘎明白,他辗转几个剧场,只是不肯对自己的人生潦草行事而已。
大红大紫,赚大钱,这几个词儿也就只能在玩笑话中出现,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小众的音乐剧演员。
阿云嘎沉吟着开口,“大龙啊,这条路这么难走,以后还会继续演音乐剧吗?”
郑云龙低着头想了想。
他半路出家,人生前十几年的热情并未放在音乐剧上,他考进北舞的初衷甚至也不是因为音乐剧。但是在他陷入对自我的怀疑和放弃的时候,反而又幸运的遇到了一些固执而真诚的人,带领着他向前追逐音乐。
三九功和三伏功他都挺过来了,无人问津他挺过来了,嗓子失声他挺过来了,压腿和排练、失落和迷茫,阿云嘎一直在他身边,那就也没什么能难住他的。
他不肯妥协,不愿放弃,不甘平凡,无非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一直等着他、陪着他、带着他而已。
他和阿云嘎的想法一样,他们要在这条路上再进一步,再浪漫一点、再完美一点,再向前探索前行着试试。
所以几年后,当节目组问他为什么热爱并从事音乐剧时,他开玩笑一般给出一句回答:
确认过眼神,遇上了一些对的人和事。
携裹着腥气的海风迎面而来,郑云龙的头发被吹乱了。他盯着阿云嘎曲线尖锐的侧脸,语气郑重而真挚:“当然,你别怕累,我也不丧气,我俩一起走,这样就行了。”
天色愈来愈暗,海浪逐渐翻涌起来,他俩拉着手坐在湿漉漉的沙滩上,安安静静地看着浪花。
阿云嘎这颗草原汉子的心终于有点儿受不了,“我们俩坐这儿看海是不是有点儿太矫情了?”
“有点儿。”郑云龙点了点头,“还有更矫情的。”
“啥啊?”
“嘎子,”郑云龙慢慢把脸凑近,直至二人视线中只有彼此,“来亲一个呗。”
那是一个怎样的亲吻呢?
正如那片无人的海一样,湿润,静谧,又温柔。
阿云嘎回到酒店,反反复复地看着那张他和郑云龙的合影。
他想把好多年前在海边的那张合影翻出来,可是手机已经换了不知多少个,再也找不到了。
22岁的阿云嘎还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,而等他26岁时,他学会了,但是再也没机会了。
兜兜转转到如今,30岁的阿云嘎惊恐地发现,这么多年了,能让他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人。
这可怎么办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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